王尔德童话:忠实的朋友|译林名著有声涂色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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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实的朋友

清晨，一只老河鼠从自己的洞口伸出头来。他的眼睛亮亮的，胡子硬邦邦的，尾巴又长又黑，好像一根橡胶条。

池塘里，一群金黄色的小鸭子正在全身雪白、双脚血红的鸭妈妈的带领下，学习怎样在水里倒立。

鸭妈妈总是在跟孩子们强调：“你们要有出息，就一定得学会在水里倒立。”她不厌其烦地给孩子们示范，但是年幼无知的小鸭子们根本不能领会她的用意，总也不肯好好学。

老河鼠叫起来：“这帮孩子真不听话，淹死也活该！”

鸭妈妈柔声说：“没关系，小孩子都这样，既然当了父母，就要耐下性子来。”

老河鼠说：“我没有家庭，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父母。我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。爱情虽好，却比不上友情。我最推崇的就是友情，我认为它比所有感情都更高贵，更值得珍惜！”

旁边柳树上一只红雀问：“那你觉得忠实的朋友有哪些责任？”

老河鼠说：“当然是要对我忠实了！”

“那你怎么回报你忠实的朋友呢？”红雀问，“既然说到了这个问题，我来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吧。”他从树上飞到池塘边，开始讲故事。

从前有一个年轻人名叫汉斯，他长了一张圆圆的脸，他既善良又开朗。他独自住在一座小房子里，每天忙着打理自己的花园。他的花园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，有美洲石竹、大马士革蔷薇、紫罗兰、黄水仙、鸢尾花、报春花等等。这种花凋谢了，那种花马上又开放了，所以花园里总是鲜花盛放，清香扑鼻。附近没有一户人家的花园，能像他的花园这样生气勃勃。

汉斯有很多朋友，高大、富裕的磨坊主是其中最忠实的一个，两人不分你我。每回从汉斯的花园旁边经过，磨坊主都会采摘一大束鲜花；要是结了果子，他还会把自己的口袋装满果子。他经常说：“好朋友应该同甘共苦！”汉斯觉得很有道理。

磨坊主的磨坊里有一百袋面粉，六头奶牛，一大群绵羊，但邻居们从来没见他给汉斯送过任何东西。不过，汉斯并不介意，每天听着磨坊主谈论友情的忠实与无私，已经让他非常快乐了。

在春、夏、秋三个季节，汉斯可以把花园里的鲜花、水果拿出去卖，用换来的钱买食物。可是到了冬天，没有鲜花和水果可以拿去卖，所以他经常忍饥挨饿。每到这时，磨坊主就像消失了一样。

磨坊主的小儿子说：“可怜的汉斯生活那么艰难，我们把他叫过来吧，我可以分一半粥给他，把我的小白兔拿给他看！”

磨坊主训斥儿子：“真是个笨蛋！如果汉斯到我们家来，看到我们温暖的壁炉、丰盛的晚餐和大桶红葡萄酒，可能会嫉妒我们。这可是一个大缺点，会让人学坏的。我作为汉斯的好朋友，一定要看好他，不让他被引诱犯错！更何况汉斯到我们家来，可能会向我借面粉，我可不会答应他。要知道，面粉跟友情可是两码事，两个词写法不一样，意思更不一样！”

可怜的孩子被他一通训斥，眼泪都流出来了，可孩子到底是孩子，不能要求太高。

故事说到这里，老河鼠问：“故事说完了吗？”

红雀说：“才刚开始呢！”

“那你继续讲吧！我真喜欢磨坊主呀！我赞同他的所有观点，跟他一样，我也有很多美好的友情！”

红雀接着往下讲。

冬天结束后，报春花开始绽放了，这时，磨坊主就对妻子说要去探望汉斯。

妻子说：“你真是一个好心人，老是记挂着别人！记着拿上一个大一点儿的篮子，多摘些花回来！”

磨坊主于是拿着个一大篮子来到了汉斯家里，对汉斯说道：“早上好啊，汉斯！”

汉斯开心地笑起来：“你也好啊！”

“冬天过得怎么样？”

“挺好的，谢谢你的关心。那段日子虽然艰难，但已经过去了，眼下春天到了，我的花都长得很漂亮，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！”

磨坊主说：“冬天我们时常谈起你，不知你过得好不好。”

汉斯说：“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呢！”

“啊，你怎么会这样想呢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友情，这就是友情的伟大之处。哎，你的迎春花开得真漂亮呀！”

“当然了！我正打算去市场上卖掉它们，把我的独轮小推车赎回来。”

“你卖掉了你的独轮小推车？”

“是呀！”汉斯说，“冬天实在太煎熬了，我根本没有买食物的钱，只能卖掉了我的礼拜日才穿的外套上的银纽扣，然后又卖掉了我的银链子、大烟斗，还有独轮小推车。现在我有钱了，又可以把它们赎回来了！”

磨坊主说：“我可以把我的手推车送给你。尽管那辆车一边的板子已经掉了，辐条也坏了，但毕竟还是手推车嘛，就送给你了。我一向都是慷慨大方的人，我觉得这才是友情的实质，而且我也已经有一辆新车了。”

汉斯开心极了：“你太慷慨了！坏了也没关系，我刚好有块木板，很快就能把它修好了。”

磨坊主说：“你有一块木板？啊，我刚好也需要一块木板。我的仓库顶破了一个大洞，我得快点修好，要不然一下雨，仓库的玉米就会淋湿了。哎呀，真是好心有好报，我刚送了你一辆手推车，你就送了我一块木板！虽然木板远没有手推车值钱，可朋友之间怎么会介意这种小事呢？请马上把你的木板拿过来给我吧！”

汉斯痛快地答应了，把木板拿出来交给他。

磨坊主说：“这块木板不算大呀，只够我修仓库，这样你修车就没有多余的了，不过这可不能怨我。我送了你一辆车，你肯定会回送我一些花吧，来，来，来，请把我的篮子装满！”

那个大篮子能装下花园里所有盛开的迎春花，汉斯看着它，很犹豫。他还想拿这些花去市场上卖掉，赎回自己的银纽扣呢。

磨坊主见他这样，就说：“我都把手推车送你了，要你几朵花算什么？我原以为真正的友情是不带半点私心的，可能是我想错了！”

汉斯一听马上叫起来：“不，我亲爱的朋友，我的花就是你的花，我马上照你的意思做！”于是他将所有迎春花都采下来，装进了磨坊主的篮子。

就这样，磨坊主带着一块大木板、一大篮鲜花回了家。

第二天，汉斯正在花园忙碌，听到外面的大道上传来了磨坊主的喊声。他出去一看，磨坊主正背着一大袋面粉，站在路上。

磨坊主问：“亲爱的汉斯，你能帮我把这袋面粉背到市场上卖掉吗？”

汉斯说：“不行啊，我的花园里有很多活要干，我可能没时间帮你，真是太抱歉了！”

磨坊主很不满，说：“我连手推车都要送给你了，你作为朋友，却这样无情地拒绝了我！”

汉斯很内疚，赶紧说：“好朋友的要求，我一定会满足的！”他背起沉重的面粉，蹒跚着走向市场。

汉斯好不容易走到市场上，一会儿便把面粉卖了出去。回到家时，这一天已经结束了。汉斯精疲力竭地上床休息，心想：“今天真是太累了，不过幸好我还是帮了磨坊主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，还要送手推车给我呢！”

第二天，磨坊主起了个大早，来问汉斯要卖面粉的钱。汉斯因为前一天太累了，还没有睡醒。

磨坊主叫醒了他，说：“你真懒！我都要把手推车送你了，以为你干活会勤奋一点，想不到你却这样，我最不喜欢我的朋友游手好闲了。啊，我说话太直了，你不要介意。我要不是你的朋友，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话了。谁都会说好话，但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冒着得罪人的危险，说难听的真话！”

汉斯很羞愧，马上就要出去干活。

磨坊主又说：“我想请你到我的磨坊去，帮我修一下仓库顶。”

汉斯想拒绝，他已经两天没浇花了，可是作为磨坊主忠实的朋友，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。

他在仓库忙活了一整天。

黄昏时分，磨坊主才过来仓库“：汉斯，你把那个大洞堵上了？”

汉斯从梯子上走下来，说：“终于补好了！”

磨坊主说：“世间最让人快乐的，莫过于帮朋友干活了！”

汉斯说：“很荣幸听到你这么说，你的思想多美好呀！我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思想！”

磨坊主说：“终有一日，你的思想也会得到升华的！好了，现在你修好了仓库顶，就快去睡觉吧，明天再来帮我放羊。”

汉斯不敢有异议，第二天又来帮他放了一天羊，别提多累了。从这往后，磨坊主经常让汉斯帮他干活，汉斯连打理花园的时间都没有了，苦恼极了。可是磨坊主不停地用一些关于友情的漂亮话刺激他，再加上要送推车的承诺，让汉斯无法拒绝。

这天晚上，外面狂风骤雨，汉斯正在家里的火炉旁取暖，磨坊主又来了。他一手提着灯，一手拄着棍子，说：“汉斯，我的小儿子从梯子上摔下来了，我必须去请医生！可是天气这么糟糕，医生又离得那么远，我觉得你替我去更好。既然我要把手推车送给你，你也应该回报我一下。”

汉斯说：“好，我马上去！不过，你能把你的灯借给我吗？天太黑了，没有灯，我会掉到水沟里去的！”

磨坊主说：“不行啊，这是我刚买的灯，要是摔坏了就不好了。”

“那好吧，我不用灯也可以。”汉斯穿上厚衣服上了路。

他在可怕的狂风骤雨中艰难跋涉了三个多小时，才来到医生家里，说：“磨坊主的儿子从梯子上摔下来了，请您过去看看！”

医生立即骑上马，提着灯朝磨坊主家赶。汉斯吃力地跟在后边，风雨越来越大，他渐渐跟不上了。

第二天，有几个牧羊人在一个大池塘里发现了汉斯，他已经淹死了。

大家把他的尸体送回家，为他举行了葬礼。大家都很喜欢汉斯，去参加他葬礼的人很多。磨坊主声称自己是汉斯最好的朋友，于是走在了送葬队伍的最前头，取出一块很大的手帕，不时擦一擦眼睛。

葬礼结束后，大家坐在酒馆里喝酒，吃点心，别提多舒服了。

铁匠说：“汉斯一死，真是我们大伙儿的大损失呀！”

磨坊主说：“损失最大的是我！我已经答应把我的手推车送给他了，他这一死，我都不知该怎么处理手推车了。车子放在家里占地方，卖又卖不到什么钱，因为实在太破了。往后我得小心点，不能再送东西给人了。做一个慷慨的人，要吃多少苦呀！”

故事说到这里，红雀打住不说了。

老河鼠忍不住问：“然后呢？”

“没有然后，故事说完了。”

“磨坊主怎么样了？”

“不知道，我一点儿也不在乎。”

“你真是一个冷漠的家伙。”老河鼠说。

红雀说：“你并没理解这个故事的内涵。”

“可是你讲故事前不就应该先把内涵说清楚吗？”老河鼠气愤地说，“你要是早说清楚了，我也不用听你啰唆这么多了。我真应该像一个批评家一样，跟你说一声‘呸’！”说完，他冲着红雀“呸”了一声，就甩着尾巴跑回洞里去了。

鸭妈妈问红雀：“你认为老河鼠怎么样？”

红雀说：“我觉得我把他得罪了，但我只是给他讲了一个有内涵的故事而已，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
“唉——”鸭妈妈叹了口气，“做这种事都会有很大风险的。”

我完全赞同她的说法。”

选自《王尔德童话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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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译林名著有声涂色版》系列，负责有声书部分朗读的老师有：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主持人石宁海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贺超、丁婵、高雅、杜传，知名配音演员王思禹、卢娜、宋尚儒、张天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