拍一朵月季，冒充蔷薇
暮春浅夏，蔷薇花开，馥郁馨香。
如果把记忆拉得足够长，蔷薇应该是我认识花草世界的第一科。很小的时候，奶奶告诉我庭院上的红花开在四月，故名四月红。后来，知道它的学名有些晚，但终究还是知道了，而奶奶一辈子没能知道它真正的名字。
又逢暮春，那个久远的老屋，从绵长的记忆深处走来，带着芬芳的味道。老屋前后竹林掩映，弯弯的小河环绕。沿河的榆树一经风起，簌簌落下浅绿色的榆钱子，一半漂在河面，一半铺满院落。楝树，开满了一树淡紫色的花。女贞蓬勃生长着，叶子肥厚、葳蕤生光。蔷薇爬满了老屋的院墙，灰墙黛瓦间，那一团团一簇簇一蓬蓬的红盛开在清风中，花枝摇曳，芳香怡人。奶奶说过，最贫的日子里，用榆钱子充饥；最痛的日子里，煎服苦楝的叶根治疱疮；最苦的日子里，看一眼蔷薇盛开的红，心也会明媚起来。
蔷薇，是家里唯一栽种的花，没过几年就爬满了院落。比起月季，蔷薇一年花开一次，虽是短暂，但有着静待花开的美好。年轻的父亲对树木的成材很是期待，他会常常站在树下仰望，望着它们茁壮成长，但对装扮春天的花束鲜有问津。或许，年轻背负着生计和重担，要养家，要糊口，无暇顾及一些虚荣也吧。倒是奶奶，一到花开，就会站在暮春的夕阳下、晨风里，静静仰望着，年复一年，望穿了岁月，望老了时光。花开的日子，她总喃喃地说，多好看啊！多香啊！花谢的日子，她又会喃喃地说：春天又走了。带刺的蔷薇，没有玫瑰的娇媚，没有月季的明艳，始终挣扎向上，努力攀爬，任凭雨打，任尔风吹，如期默默开放在墙角、篱笆的一隅，无论是否有人造访，独自散发脉脉芬芳。
旧庭院，不大，青石板铺就，走过了几代人，被岁月打磨得光滑。桐油浸润过的木质的门窗，散着天然淳朴的味道。烟雨的春日，不能外跑的我，依偎在奶奶身边，呆呆地望着鱼鳞瓦上滴滴嗒嗒的雨水击打着青石板。奶奶指着青石板上的小坑告诉了我水滴石穿的力量。旧庭院，奶奶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楼下，边守着家，边张望着屋外，在竹林婆娑的疏影里沉默翘首，等待故人，从蔷薇花谢守到蔷薇花开。偶尔，奶奶外出，门上总挂着那把老旧的铜锁，像一朵黄灿灿的花，而那把精致漂亮的钥匙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口袋里。因为，那把老旧的锁才会让故人熟悉久别的家。
直至一天，父亲的柴刀打起了蔷薇的主意。他认为院落得干干净净，不要什么钉钉挂挂。院落看上去干净了，但那光秃秃的灰暗砖墙沉闷了往后多年的时光，更添了暮春的家，晚年奶奶的孤寂和叹息。
上班路上，蔷薇花又开了，不禁想起一架蔷薇满院香的旧庭院、旧时光。都说，开到荼蘼春事了。春天谢幕，虽是明年还会到来，但花非花，人非人。
作者：漫修
- End -
Copyright ©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天津河西区电视剧爱好组